“扑向太阳的画家”梵高一生创作了四十多副自画像,然而没有一副是笑着的,生存与艺术的困局由此可见,世间难得双全法。
然而也许正是生存的困窘剔除了艺术追求中的杂质,将艺术更为彻底地纯粹化,从而完成了困境中的精神突围。中国古代的文人大多亦如此。他们际遇堪伤,失意彷徨,便归隐泛舟,用诗词描绘出一个“门隔流水,十年无桥”的逍遥境地,殊不知倘若不是平生遭际,又怎会容忍流落乡野,同时,在“一箪食,一豆羹”的处境下,便往往不再挂心功名利禄,“世味门常掩,时光簟已便”。自在悠然自得中见出另一番天地,一个纯粹清澈的精神世界,想那庄周,纵然食不果腹,却不也由此畅想出另一个鲲鹏千里容纳山川的自由境界么。生命的突围便在现实与理想的撞击中开启。超脱于生活之上,开辟一个自得其乐的桃花源。
晚唐五代花间词派兴起,辞藻华丽,工笔细腻,然艺术成就思想境界却不足称道,何以?直至宋晏殊,花间词大多描写士大夫寂寞无聊的生活,发几句人去楼空、物是人非的感慨,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,然而栖身于锦绣富贵之中的人又怎会深刻解愁?视野境况的贫乏便也注定这只能是“入骨相思知不知”的闲愁,失去生活的磨练,对于艺术的追求怕也只是类似于赏玩古物,多攀比狎弄,少云淡风轻,自是要逊人一筹。
但困境并非是得胜的法宝,由生活的贫苦脱胎,这是一种方式手段,但倘若没有梵高一般坚定的信念,那种对生活生存的无限的渴望,不却的热情,困境便会成为将生命碾成渣滓的重锤,“哐当”过后一地残渣。我们在梵高的作品里能看到生活的美,他通过艺术表达了对生活的渴望。唯有百折不挠的信念,对自我的充足信心,方能屹立不倒,倘若伦勃朗在新作受尽世俗冷眼嘲讽之后便不再坚持这一风格,那么也许就不会有绘画史上对于画像技法的新的创举,也就不会有这位画坛最后的“雅各”,这源于生命的自信,足以凭此为艺术理想的追求与现实顽强抗争,给予追求不竭的动力。
梵高曾说:“我相信生活首先是困难,痛苦和挫折,然后才是幸福,欢乐与荣耀”。也许有人会问“世间安得两全法”,孟子早就曾言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”,正如我们承认梵高是个伟大的艺术家,但却不能断然的说他是个伟大合格的人。同样也正是生活的困苦,方能使我们清醒地意识到幸福的可贵,才能将其更为透彻地诉诸艺术追求,成就另一种不朽。
世间安得两全法,惟愿勿要两皆失。<转载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