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州塔记

“沧州狮子景州塔，东光县的铁菩萨”是冀中“三绝”。景州处河北省中部平原，现为县级市。为看景州塔，搜寻了它的信息：景州塔全称释迦文舍利宝塔，也叫开福寺舍利塔，始建于北魏，几经维修，至今已经1500年风雨沧桑，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塔高63米多，13层，八棱椎形，青砖砌成，塔内有四向朝外的洞户。塔顶置一青铜葫芦，两米多高，下有铁丝网罩。风起，网罩和洞户就鼓荡发声如惊涛澎湃，故有“古塔风涛”之誉。塔下有井，也是地宫，珍藏舍利、佛经、佛像。

我在景县安陵镇小憩，听说到县城只有11里路。出安陵，见农家猪舍下连的圈池是圆形的，不同于别处的矩形圈池。遇大雨，圆池就不易坍塌。视野渐开阔，西望县城，景州塔隐约可见。春晖天光里，青砖的景州塔竟恍若玲珑剔透的玉瓶，又似融于远天碧空里。近县城，有十几处隆起的封土，这就是封氏墓群了。封氏是名门望族，北魏至隋，多有高官显爵。

进得城来，听说塔址就在景县中学的操场上。现在中学搬迁，这里已成了旅游景点。景州塔突兀在眼前了，长壮、冷峻的猛男般地拔地耸立。塔下仰视，只觉它像头戴铜盔、身裹铁甲、直插飞云的立地天神。绕塔细看，每层塔沿下的纹饰都很精致。塔上的洞户，能眺望四野，尽享心驰神飞、身化自然之乐。可惜现在塔门封闭，不能登塔临窗了。塔前有赑屃碑座，座上却无石碑。听说石碑、不远的无樑殿、街里“四世一品”的牌坊都废于六十年代后期。有塔必有寺。伽蓝并浮屠，修行求正果。不见原有的开福寺，现在的庙殿是新建的。旧塔新庙，新的崭新，旧的残旧，看着不谐调，缺失整体美。景州塔该重修。花这钱值得：见悠悠古今，发来者奋进。

当地传说八仙的铁拐李普度众生。看来，古称“条”的景州曾遭大旱、大水、大地震等天灾。然而人们都挺过来了，正像这景州塔至今雄立天地间。所谓“仙人指路”，实为众生开路。我还听到了现代故事。抗日战争后期，日本造武器缺铜铁，于是当地日寇就看中了景州塔顶的铜葫芦。怎么弄下来呢？鬼子拉来炮车，想开炮炸掉塔顶和桐葫芦。头一炮打偏，炮弹只蹭掉一小块塔沿。第二炮一开，就听轰隆一声，炮膛爆炸，连炮带鬼子都炸烂了。这或许是因果报应故事。1942年，日寇在华北疯狂“大扫荡”。五·一“大扫荡”我冀中抗日军区。景县所在的冀南军区遭遇“大扫荡”是当年的四·二九。然而抗日的烈火“荡”不灭，最终吞噬了入侵者。关内八年抗战，景县活跃着抗日武装。众多英烈血撒故土，有名的和无名的。都说“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”，那舍命救中国呢？他们气薄云天，古塔作证。苇草掩没封氏墓，风涛长歌民族魂。

本想下午去景县广川镇看董仲舒故园和兴旺的民企，不料下起了小雨，是“知时节”的“好雨”。不便游览了，回家吧。出城回望，细雨烟拢景州塔，朦胧又似清晰，渺茫却是真实。起风了。在霏雨无声中，当有景州塔的风涛之声。涛声澎湃越千年，澎湃着景县百姓对天灾外侮的呐喊与抗争，澎湃着中国人的风骨。这时遐想，外国也有塔，也有故事。修复、护好我们的景州塔，它的千岁之躯必定勃发新的生命力，健康长寿，自立于世界塔林。